六疑惑
「翔太,是真实存在的人。」
那一刻,我能看到,美羽小姐身上,笼罩地不再是病弱般的死寂,而是犹如潮水般迸发而出的希望。
「真的吗?!」她像是突然活过来般的,朝我靠过来。
我甚至能看到她眼皮底下那迫切想要得到确认的眼神。
「喔,原来如此。」从头听到尾了的店长突然拍了下脑门,大喊了一声。
「肯定是这样的,小姐你母亲绝对是不想你再去找那个负心汉,才会生气和你说他已经死了,误会啊都是一场误会啊,哎呀,还害我还以为是大半夜碰上什么都市怪谈咧。」
抱歉,店长你貌似在误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……
「这都是真的吗?」
美羽小姐似乎只想从我的嘴中听到这个答案。
吸进真实,吐出谎言,这看上去似乎很帅气。可帅气的事情往往比起一般而言,要困难万倍。
「当然是真的了。」
我穷尽了一生的技巧,然后才讲出了这个,或许需要我花上一辈子来欺骗的弥天大谎。
可谁又能想到,那仅仅只是由六个常规字所排列组成的一句话罢了。
「太好了。」
「太好了……」
「翔太没有死……这实在是呜实在是太好了呜哇哇哇哇哇——」
美羽小姐又一次开始了哭泣。
同样是扑在我的怀里。可这一次,却不同于上一次地这让我感到格外安心。
我紧紧地我抱住了她。
对美羽小姐而言,噩耗与幸福都是来的那般突然。
因为这世上没人会为悲伤和快乐提前做出准备,不是吗。所以那样的冲击对她来说实在是过于残忍。
短短的一天里,她经历了人生中的大落大起。倘若我今日没有下定决心走出家门的话,或许美羽小姐早已经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,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这让我不禁开始玩味起「命运」这个词。
「然后呢?然后这位小姐,你打算怎么办?」
在美羽小姐彻底平复了心情之后,店长趁着递给她纸巾的机会,继续了这个话题。
我望向了美羽小姐,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些什么。
「是放弃呢,还是说……去找回他?」
「欸不过可别嫌我老头子多嘴。或许你会觉得遗失了的,才是最好的。但又因为一味的想将它找回,而蒙蔽了双眼,没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幸福,那才是最大的损失噢。」
店长朝我拼命地使着眼色,救命,我可一点都不觉得你这是在助攻啊!
回想起刚才安抚着美羽小姐的场景,我的脸红了个透。
「可是我看不见啊。」
一直低着头的美羽小姐,突然将头抬了起来,侧着身面对着我们。
「我看不到你所说的幸福在哪里。就算他摆在我的面前我也看不到他啊。您能告诉我,幸福究竟是长什么样的吗,红色的吗,方形的吗,是不是有了眼睛我就能亲眼目睹,幸福究竟是所谓何物吗?」
她的嘴角挂着凄惨的笑容,仅仅只是看着,就让人觉得悲伤。
「我啊——是个天生的瞎子。所以我只相信自己的感觉,我也只能相信自己的感觉。我从来都没看见过幸福,但我能感觉到,可我就是我没看见过,不过我清楚的知道他就在那。每天早上他会出现在厨房里,恩,幸福那东西肯定有荷包蛋的味道,还有轻声的呼唤,骂我是懒猪,叫我起床;下午他会牵着我的手,陪我走在林荫道上,幸福这时候变成了土壤的味道,对了,还有挠痒痒般的温暖;到了晚上幸福会变成我的玩偶,我会像是个小女孩一样双腿夹着他睡觉,这时他身上有一股香波的味道,和我身上的一模一样,我仿佛与幸福合二为一,我觉得,那一刻我是天底下最最最最幸福的人了!」
「可是。」
「可是啊……」
「可是啊——!」
「现在的我,却哪都找不到幸福了。」
「呐,店长先生,如果您能看见幸福的话,请告诉我他在哪好吗?」
美羽小姐包含着幸福、悲伤以及困惑的复杂表情,在她脸上一瞬即逝。
话音落下,我们三人彻底陷入了沉默之中。彼此都若有所思,在这深夜的居酒屋里,进行着一场心灵的拷问。
「拓海先生」率先打破这种气氛的还是美羽小姐,「您能带我去找到幸福吗?」
美羽小姐的答案很明显。
这是我最后的机会。我应该拒绝她。
因为美羽小姐所要找的,那是寻找根本不存在的幸福!
我的良心开始隐隐作痛。
撒下一个谎言,就必须用另一个谎言来圆。然后不断的重复着步骤二,直至迎来某种意义上的终点。
我是抓住了美羽小姐,可她依旧被吊在天台危险的边缘。
我真的能将她拉回我的身边吗?
或者说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徒劳,我只是单纯的在拖延她死去的时间,而这段历程只会令她徒增痛苦?
羽船啊——
我这样真的对吗?
「可以啊。」我故作爽朗的答应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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